傅明琛把我丢进精神病院三年。
来接我时,他依旧只是劈头盖脸地责骂:
“你真该庆幸思思的大度,敢偷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,就是把你这条贱命丢去喂狗也不够解恨!”
“婚礼延期了三年,你也消失了三年,自己回去跟奶奶解释。”
他把消失两个字咬得格外重,仿佛威逼利诱,认定我一定会和他唱反调。
我却只是笑了一下:
“好,我去解释。”
傅明琛怔住:
“你要是不好说,我可以帮你……”
“回家吧。”
我这辈子第一次拒绝了他。
傅明琛不知道,那个遗物本来就是我的。
他也不会知道,曾经让我帮忙照顾傅明琛,让我等了六年的那个男人终于要回来了。
……
傅家保姆跟随精神病院医护人员找到许夏时,整个人都不受控怔在了原地。
眼前的房间狭小阴暗,许夏蓬头垢面躺在那纸板垫着仿佛垃圾场的床板上。
如果她不是看着许夏在傅家长大的,绝不会相信这是曾经一时轰动海市的傅家准未婚妻。
那时,上到顶流圈子,下到路边乞丐,无人不感叹许夏的命好。
如今看来,倒是和那些城中村里的女流浪汉别无二致。
她好一会才回过神,给傅明琛司机发去消息:
“告诉傅二先生,找到白小姐了。”
不久,傅明琛就带着裴思思来了。
只是两人均站在房间门口酝酿许久,仿佛没脚落地一般。
许夏被傅家保姆喊醒带去换了身衣服回来,遇上了堵在门口的傅明琛,正在脱下自己外套往裴思思身上盖。
两人视线相交,一瞬间,是许夏先低头错开了傅明琛的视线。
傅明琛被许夏的躲闪刺得一惊,然后是看见她瘦得如骷髅般的身体,心中燃起愤怒:
“你在这是没人给你饭吃?还是小姐病犯了没人给你收拾房间?!”
“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这就是你让奶奶心疼你的手段?!”
这一吼,引来不少隔壁房间的病人围观。
傅明琛不会知道,在这院里,正常的人才是异类。
因为傅明琛把许夏送的根本不是正常的精神病院,而是屹立于大山,交钱就能关人的院子罢了。
在这里,有着不少和许夏一样正常的人,亦或是被家人抛弃的老人,亦或是犯了错被父母亲人抛弃的年轻人。
精神不正常的还是占了大多数,所以剩下的人也会把自己装成不正常。
在这衣食住行全靠人家心情,喊着自己是正常人的人,会被歧视,会被区别对待。
“你如果是正常人会被送来这?果然疯子就是疯子,这一顿你就少吃点清醒清醒!”
这种话许夏一开始被关进来时听过无数次,后面也就慢慢学乖,看人眼色装傻行事,把自己搞得脏乱不堪。
被社会抛弃的人哪来的什么人权。
对于傅明琛的撒气质问,许夏不想解释。
她最熟悉不过这样的傅明琛,他只愿意听到自己想听的,只会否定许夏的任何回答。
在他眼里自己说的话都只是为自己狡辩,那有什么好说的呢?
许夏将脑袋低得更深。
带路进来的医师打破了这凝固的氛围:
“我们院在山上,冬天山上会更凉,医院被子可能不够保暖。”
他像是打抱不平一般,顿了一下说得更多:
“没有家人送被子衣服的,大多都会捡些纸板盖住窗户,睡觉时盖在医院被子上保暖的。”
而傅明琛三年里从来没有来见过许夏,甚至没往里面送点衣服被褥。
裴思思莫名盯了会那医师,又环视了周围一圈,忽然发笑:
“看来你们两个人私下关系很好。”
那医师摸了摸头,像是没听懂:“什么意思?”
裴思思往傅明琛身后藏了藏,像只受惊的兔子:
“你这么帮许夏,我以为你们……对不起,是我想多了,许夏姐姐一直都很招人喜欢。”
“这里环境实在是一般,居然男女混住,我也是看见许夏姐姐脖子红了一块才想多了……”
闻言,傅明琛将裴思思往自己身上拉拢,向周围看了一圈,每间门后确实有男有女。
转而又望见了许夏那脖子上的红痕。
简直荒谬!
裴思思几乎是缩在了傅明琛怀里,“环境太脏了,姐姐会不会得病啊阿琛……”
话上是在说环境脏,实际连带着人一起说了。
许夏淡淡扫了眼故意挑事的裴思思,无意发现了傅明琛正面色阴沉看着自己。
他向许夏走近几步,费力般吐出几个字:
“三年过去,你倒还是好手段。”
这一提,房间内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三年前的那天。
傅明琛火气更甚,掐着许夏的下颚抬起来,傅明琛居高临下与许夏对视。
“你真该庆幸裴思思的大度,偷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,就是把你这条贱命丢去喂狗也不够解恨!”
他细细检查了许夏脖子上那红痕,发现只是擦伤后,默默松一口气。
但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,再次对许夏发出警告:
“如果你乱搞了,那就是你自轻自贱!我不可能再碰你!”
他手腕一甩,许夏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,脸偏向了一旁。
“婚礼延期了三年,你也消失了三年,自己回去跟奶奶解释。”
他把消失两个字咬得格外重,仿佛威逼利诱,认定许夏一定会和他唱反调。
傅明琛抽出一张湿巾,缓缓擦着刚刚触碰过许夏的那只手。
外面还有一队傅家的人在等着,他想,只要许夏反对,他就能使出更多压人手段让她闭嘴。
十几年间。
傅明琛大哥将许夏捡回家,可许夏为偷东西害他大哥差点死于一场火灾。
傅家可怜将许夏身世将和傅明琛的婚事定下,结果她闹翻婚礼,只为了偷一块玉佩,又害裴思思差点自杀。
曾经的许夏品行顽劣不堪,心思狠辣,手段下贱,所有人都有目共睹。
可下一秒,许夏出乎当场所有人意料,只是将头低的更深:
“好,我去解释。”
傅明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夏,疏离,冷淡,甚至可以用听话形容。
而这样的许夏正是自己曾经想要的,如今自己却感觉更生气,亦或是一丝丝慌乱?
他明明只是教好许夏,做一个手脚清白干净的女孩……
他怔忡片刻,试图退一步:“你要是不好说,我可以帮你……”
“回家吧。”
许夏打断了他。
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拒绝了他。
傅明琛不知道,那个遗物本来就是许夏的。
他也不会知道,曾经让许夏照顾自己,让许夏等了六年的人终于要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