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门新书《四嫁》上线啦,它是网文大神佚名的又一力作。
讲述了李宣之公主之间的故事,构思大胆,脑洞清奇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:...李宣之是在走后一个半月回来的。
他果真没赶上原定的婚期。
他回来那日我得了信,一早包了茶楼雅间,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候他。
马车行得慢,有风吹起车帘一角,能看清车内坐了个女子,用狐裘里三层外三层圆滚滚裹着,头上戴着毡帽,被保护得极好。
我垂下眼帘,心头酸涩,那姑娘刚刚小产过,是该好好将养,不能落了病根。
旋即又十分不合时宜地想,不幸中的万幸,宋李两家的喜帖还没派出去,他们低调回京,总算比头两回退亲时要体面些,总不至于再闹得满城风雨。
马车没有往李府的方向去,而是半道拐了一拐,驶进一条僻静小巷。
我并不意外。
那姑娘进不得李家的门。
真要进在云州时便进了,现如今,李家贵为京官,那姑娘嫁过一回人,又小产过,李家老夫人断容不下她。
只是不知道李宣之要如何处置。
我听闻李宣之走后,他父母连去十数封书信,催他回来与我完婚,李宣之置之不理,李家还派了一位同族的二叔去追他。
不知李宣之同他二叔说了什么,反正最后他二叔空手而归。
婚约自是取消了,两家交恶,十数年的情谊付诸东流。
李宣之的马车在远处凝成个蚂蚁大小的黑点,汇入人潮车流之中,再辨认不出,我叹了一口气,饮尽杯中冷茶。
我的婚事再三不顺,母亲落了几日泪,去白云寺上了一回香。
求得一支姻缘的上上签,经主持开解,再回来时,精神振奋,竟有越挫越勇之相。
母亲道:大师说,婚姻大事,缘由天定,太过刻意,反失了灵动,娘一路左思右想,觉得大师说得甚是有理,不如顺应天意,许有大机缘。
我道:母亲说得是。
母亲又道:从前替你相看夫君,要身长八尺,才气过人,相貌堂堂,条条框框太多,无形中筛出去许多好儿郎,不如……我心中略有些不祥的预感,却仍接道:如何?
不如,于那揽月楼上,把绣球往下一抛,寻个有缘人。
甚好。
那绣球上的蒙布,可用女儿的脸皮去做,若是抛中个好赌成性的懒汉泼皮,女儿从那揽月楼上纵身一跳,也算寻得清净,解了千愁了。
母亲微顿,然后怒道:你这孩子,说的什么胡话!
我眼疾手快从她手底下逃开,掀起幔帐,几步从庭中跨出,跳下台阶,绕过假山,还未等倚着山石喘匀一口气,就发现鱼池边站了两个人。
其中一个,正是身长八尺,相貌堂堂,才气过人,萧劭是也,抱着书画,挑了眉似笑非笑看我。
而另外一人,乃是我爹,绢衣素冠,文人风骨,脸色黑得不能再看,显然是把刚刚的话全听进去了。
目光交汇,但见我爹嘴唇滚动,连带胡子都在抖,似是想说,我平素其实是颇沉静一个女郎。
然则,铁证在前,再多的辩解也显得苍白。
我沉默着望天,天上一只老鸦飞过,心中山呼海啸。
自我年幼识得萧劭起,抱他摘桃花,帮他解课业,再到月下送甜糕,一直以来,小辈面前,我这个阿姐,都当得上成熟稳重。
按理来说,重逢一场,我这般年岁,该抱着三个儿,叫儿唤他一声小舅舅。
即便没有抱着三个儿,也不该作为一个嫁不掉的老姑娘,在抛绣球的路上把他撞见。
我端着一张老脸哈哈两声,装作没看见阿爹黑如锅底的面色,又故作闲散掸一掸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这才干干道:原是小侯爷来了,你如今可还惯喝龙井,正巧去年存了瓮梅上雪水,阿姐替你煮去。
萧劭是来找我父亲赏画的,他得了前朝的古画,邀我父亲鉴赏。
依我看,这只是个由头。
萧家离京日久,如今难得回来,自然是要和以前的友邻多走动。
母亲也多年未见萧劭,她算得是看着他长大的,听得他登门做客,亲下厨,做了一桌好菜。
酒过三巡,父亲被要紧的公事叫走,而母亲唏嘘不已,几度垂泪,又见他如今一表人才,大感欣慰。
问及近况,萧劭道:一切都好,只是多年不入京,京中景色大变,有些不识路了。
母亲立刻道:叫你阿姐陪你走走,不过三两日便熟了。
年幼时,母亲叫我领着萧劭上街买糖人,也是一般无二的话术。
然而如今我们各自成人,早是该避嫌的年纪。
我正要拒绝,只听那头萧劭已经乖巧应了阿娘。
转念一想,我的名声已然很差了,也不怕别人再说我亲近外男。
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,萧劭都不嫌我坏他清誉,我又哪里有嫌他的份。
更何况,他如今回来,正是要重新在京中生根落叶,我做阿姐的有什么理由不帮他。
于是用过膳,我送萧劭出府。
我一面引路,一面同他介绍如今上京最时兴的铺子。
初时萧劭听得认真,慢慢便分了心,因为人实在太多。
正值华灯初上,一天最热闹的时分,小贩挑着担匆匆而过,紧赶着去抢占摊位,那担中冒着白气,许是放了刚蒸好的肉饼一类食物,萧劭伸手,将我拦在身后,我惊觉他已然长得这般高,看起来十分可靠。
顿时我看萧劭就更亲近了两分。
若我来日嫁进夫家,不幸被人欺辱,娘家有这么一位人高马大的小舅子替我撑腰,实在是一件叫人放心的畅快事。
我这厢神游天外,不料萧劭不知何时停了脚步,我差点撞上他,又被他护了一护,他颔首望向前方某处,若有所思:这便是揽月楼么?
远处灯火辉煌,楼高十数丈,上书龙飞凤舞二字,正是揽月。
既然是娘家小舅子,自然要好好介绍,我点头道:这揽月楼,乃是前年山西富商所建,一楼搭了个小台讲戏,二楼说书听曲,若想寻清净,三楼往上,多的是雅间,如今已成上京城最红火的酒楼,他家有梅子酒最为出名,你若想尝——说着说着,忽想起一茬,母亲叫我抛绣球寻亲,说的是哪个楼来着?
我狠狠闭了嘴,怒目而视,但见萧劭嘴角翘起一点弧度,竟是在笑。
很好笑么?
一眼横过,萧劭陡然收了笑,乖顺解释道:阿姐莫气,我只想着,阿姐若要抛绣球,我自然要认认路,届时来给阿姐捧场。
呵呵。
倒也不必。
萧劭这个人,什么都好,只一点不好,自他年少时,就喜欢对我的婚事说三道四,不想如今过去许多年岁,他这毛病,依旧半点没改,当真没大没小。
我咳了一声,面上端出沉稳做派,严肃稳重道:说来你如今也不小了,可曾订下婚约?
萧劭道:不曾。
我又道:虽然不曾,想来伯母也已经在替你相看了,只是没跟你说罢。
萧劭淡淡道:此事不劳烦母亲,我已有中意的姑娘。
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,心尖尖狠狠一颤。
他他他他有喜欢的姑娘?
他什么时候开的情窍?!
乖乖,不得了,我看着长大的猪,已经会啃白菜。
原只我一人,八字还没一撇,是棵不会开花的铁树。
我怅然唏嘘叹了两声,拍一拍他的肩。
如此,阿姐便替你放心了。
萧劭有了意中人,我初闻惊惧,而后五味杂陈。
遥想那日大公主宴席上,冯家小妹同他行礼时,面带娇羞,显然是倾心他的。
不怪冯素婉小女儿做派,萧劭是年轻一辈的佼佼,且生得一副好相貌,若我小上四五岁,不免见了也要心生欢喜。
又走一段路,我忍不住道:是哪家的姑娘?
阿姐替你把把关?
萧劭笑而不语。
忒的小气。
我们这般交情,竟不与我说,我还会棒打鸳鸯不成。
罢罢罢,他大了,有些心事,也是常情。
闷头走了一段路,过石桥,芙蓉花树下,忽听得萧劭没头没脑道:是个顶顶好的姑娘,我怕追不上她,自幼时就盼着赶紧长大,好早早向她提亲。
我抓耳挠腮盼了一路,终于听得他开口,当即接问:那你如今预备何时提亲?
萧劭定定看我一眼,良久方道:我自是每时每分都跟她想提的,只怕她不答应,生了我的气,再也不跟我讲话。
可我不提,又怕她嫁给旁人去。
阿姐,我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,要么你给我出出主意?
我猝不及防噎了一口,半晌才找出一句话来:呃……你莫要妄自菲薄,兴许那姑娘也中意你呢?
像你这般倜傥的小郎君,必是人人都喜欢你的。
萧劭低头笑了一笑,横出两簇浓且密的眼睫,有些落寞道:说得轻巧,人人都喜欢——那阿姐你喜欢么?
我的天。
他做这副可怜巴巴不自信的小狗样给谁看。
我心肠软了一软,立时生出一股护犊子的心态:自然是喜欢的,谁能好过我阿弟去?
萧劭弯下眉眼,不再说话了。
终于哄得他高兴,我总算长舒一口气,心头更奇——他放在心里的,究竟是哪家姑娘,竟将他折磨成这般模样。
真真是世间最毒,莫过情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