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办公区炸开。
周围的人都愣住了,看我的眼神充满鄙夷和厌恶,还有人窃窃私语。
“原来是这样......”
“拜金女啊,真恶心。”
“太恶心了。”
我死死咬着嘴唇,拼命控制住发抖的身体,目光坚定地看着他。
霍西洲视若无睹,转向人群:“刚才谁说恶心?”
被点到的人吓了一跳:“我不是......”
“说得好!”霍西洲打断他,拍着手说,“说得对,我也觉得恶心。”
他转头看着我,冷冷地勾起嘴角:“特别是你,苏昭昭,恶心透顶,像你这种人,怎么不去死?你就该死!”
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我难堪得浑身发抖,想要辩解:“我......我......”
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霍西洲静静地看着我,见我始终沉默,脸色骤然阴沉,转身向外走,边走边说:
“苏昭昭,你妈妈,也就是我那位好继母,你知道她为什么抛弃你吗?她对我亲口承认,觉得你令人作呕,她说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,让我离你远点。”
走到门口,他回头冷冷地看了眼白茉儿:“白小姐,还在犹豫什么?报警吧。”
白茉儿回过神,连忙点头:“好的好的!”
然后她厌恶地瞪了我一眼,不屑地冷哼:“装什么清高,你算什么好东西,令人作呕。”
四周嘲讽辱骂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6.
我垂着头,思绪飘回母亲发现我和霍西洲在一起的那个晚上。
那时所有人对我的评价,与此刻如出一辙。
唯一的差别是,当年的霍西洲像头被激怒的野兽,不顾一切地挡在我面前,歇斯底里地维护我。
而此时此刻,他冷漠地俯视着我,眼中只剩下刺骨的恨意。
是啊,他恨我入骨。·
最终在霍西洲的强势施压下,公司还是把我开除了。
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,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浓郁的奶香。
我猛地瞪大双眼。
只见小念穿着粉色围裙,踩在小板凳上,小心翼翼地搅拌着锅里的热牛奶。
转头一看,餐桌上摆着两盘冒着热气的家常菜。
小念才六岁,却因为长期化疗,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得多。
此刻她够不着炉灶,只能踮着脚尖站在凳子上,每个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。
看着这一幕,我的眼眶瞬间湿润:“宝贝...”
小念听到声音,立刻放下勺子扑过来,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光:“妈妈,你回来啦?快来吃饭吧!”
我知道她每天都在和病魔抗争,可每次见到我,她总是笑容满面。
我再也忍不住,紧紧抱住她:“小念,这些事情让妈妈来做就好,你不要这么辛苦。”
小念依旧甜甜地笑着,轻轻拍着我的后背:“没事的,妈妈快趁热吃吧。”
不得不说,小念的厨艺还不错。
正当我享用美食时,忽然发现小念眉头紧锁,连筷子都拿不稳了。
我明白她又在忍受病痛的折磨,但一对上我的视线,她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,生怕我担心:“妈妈,好吃吗?”
我用碗遮住泪水盈满的眼睛,拼命点头。
我暗暗发誓,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工作,小念的治疗刻不容缓。
小念是这世上最懂事最贴心最可爱的小天使,她不该承受这样的苦难。
第二天,我给小念准备好早餐,打车前往霍氏集团。
霍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标性建筑。
上次来还是被霍叔叔指着鼻子痛骂的那一幕。
我来到前台说明来意,希望能见霍西洲一面。
前台小姐多看了我几眼,随即说:“小姐,请稍等,我先确认一下。”
片刻后,她放下话筒,犹豫地问:“请问您是?”
我咬了咬嘴唇:“苏昭昭。”
7.
前台小姐面色一变:“抱歉,总裁说公司不欢迎拜金女和宠物入内,您...可能需要离开了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:“没关系,我就在楼下等他。”
前台小姐蹙眉:“这恐怕不太合适...”
话音未落,座机突然响起,她连声应是,随后转向我。
“总裁允许您上去了,不过他说求人办事要懂规矩,请您步行到五十七层。”
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:“明白了,谢谢。”
这些年为了生计,我做过不少体力活,本以为爬个楼梯不在话下。
可才到十层,眩晕感就席卷而来。
等到三十层时,我已是气喘吁吁,浑身发软。
我靠着墙壁喘息,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。
刚接通,就传来他讥讽的声音:
“怎么,体力不支了?要晕倒也别在我们霍氏集团,免得脏了地方。”
我强撑着回应:“没事,马上就到,你...”
“是吗?”霍西洲冷笑一声,“可惜我已经回家了。”
我浑身一颤:“你故意耍我?”
霍西洲毫不掩饰:“对,就是戏弄你,滋味如何?”
我攥紧拳头:“霍西洲,你太过分了!”
他轻蔑地说:“奉劝你最好态度放软点,你这么纠缠不休,不就是为了那个野种吗?”
我心如刀绞,怒吼道:“不许你这样说小念!”
“就凭你也配说不许?”
霍西洲冷笑:“那小鬼还能撑多久?不如我发发善心,让你们母女早点在下面团聚?”
他的话字字诛心,毫不留情。
我闭上眼,突然感到无比疲惫,低声恳求:“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?”
话音落下,霍西洲沉默良久,终于缓和语气:“来我家吧,车就在楼下等你。”
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了。
我欣喜若狂地起身,飞快地往一楼赶去。
8.
我走出电梯,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写字楼前。
一路上,司机和我都保持沉默。
等红灯时,司机突然说道:“苏昭昭小姐,我们总裁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,事业蒸蒸日上,人脉遍布各界。”
我身子一颤,勉强挤出笑容:“听上去不错。”
司机眼神直视前方,语气冰冷:“是啊,不过听说你日子过得很惨,还带着个快不行的女儿。”
这威胁的语气让我如同坠入冰窖。
我猛地抬头,眼神锐利地盯着后视镜。≥ ≤1111·
司机面色如常:“怎么,做贼心虚?”
我双手紧握成拳,声音颤抖:“我...这次来找她纯粹是为了给小念治病。等孩子康复,我们立刻消失!再也不会打扰霍总!过去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提!我对天发誓!”
长久的沉默后,司机表情缓和:“给个联系方式,以后可能用得上。”
我点头,解锁手机递给他。
存好号码后,车内再次陷入寂静,直到抵达霍西洲的豪宅。
我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。
霍西洲打开门,冷眼扫过我:“进来吧。”
我低着头跟着他进入厨房。
霍西洲指着厨具:“饿了,做点吃的。”
我愣住:“现在吗?”
霍西洲皱眉:“不然等何时?”
我还想说什么,他不耐烦地瞪我:“别磨蹭,快点。”
我缩了缩脖子,想起从前他最爱我做的意式料理。
我小声说:“那我给你做奶油蘑菇意面吧。”
霍西洲坐在厨房门边逗着猫咪,没抬头也没回应,但嘴角微微上扬。
我暗自松气,他心情好时总是比较好说话。
突然,客厅响起电话铃声。
霍西洲瞥了我一眼,犹豫片刻,起身去接电话。
我做好晚餐,他却迟迟未归。
我端着餐盘去找他。
只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,刚才温和的气氛瞬间消散。
我小心翼翼地放下餐盘:“吃...吃饭吧。”
下一秒,霍西洲猛地抄起滚烫的意面,全部泼在了我身上。
9.
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,任由滚烫的奶油酱汁浸透衣服,灼痛传遍全身,倒吸一口凉气,艰难地抬起眼睛。
霍西洲眼中透着刺骨寒意,声音尖锐。
“苏昭昭,看到你这副德行我就反胃。刚才不是跟我手下说你来找我就为了救你那野种吗?”
“呵,只要我还活着,你就别想赚到一分钱!我要看着那小杂种慢慢等死,看你生不如死,这就是背叛我的代价!”
我深知他说一不二,但我别无选择,只能低声下气。
我向前两步,无助地低头:“霍西洲,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,只求你放过小念,她才六岁,人生才刚开始。”
“而且,她是你的....”
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吗,霍西洲毫不留情地推开我,指着大门,怒吼:“滚!马上给我滚!看见你就恶心!滚出去!”
保安立即冲进来拖拽我。
我死死抓住沙发,声嘶力竭地喊:“不要啊,求你了霍西洲,我求求你......”
霍西洲脚步微顿,却还是头也不回地上楼离开。
保安粗暴地把我扔出门外。
大门在眼前重重关上。
我低下头,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流,这时小念来电话了。
我擦掉眼泪和鼻血,接通电话,强装欢快:“宝贝,怎么了?”
小念兴奋地说:“妈妈,我今天自己做了三明治,你什么时候回来呀?小念好想你。”
我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,强忍泪水:“妈妈,妈妈马上就回家,再等一会儿。”
挂断电话,我想起自己已经身无分文。
现在,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筹钱。
可是,我能去哪里求助呢?
母亲早就抛弃我们,奶奶说我们是扫把星,所有亲戚都对我们避而不见。
我紧握手机,不甘心地冲上前拍门:
“霍西洲!开门啊!霍西洲!求你开门!”
然而,出来的还是保安。
保安冷漠地说:“霍总说,你不如现在就去死,还能提前去地狱等你女儿。”
我望着保安身后的豪宅,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,垂下了手。
我顶着细雨回到家,看见邮箱里几份被退回的简历,连送外卖的都拒绝要我。
霍西洲说得对,只要他在,就没人敢用我。
10.
小念见我情绪低落,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守护着。
我陷入深深的绝望,脑海中闪过最糟糕的念头。
但当我看到小念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和不安,我的心像被利刃刺穿般疼痛。
我抚摸着她的发丝,挤出一丝微笑:“小念,妈妈很差劲,让你跟着受苦了。”
小念撅起小嘴,用瘦小的双手紧握住我:“不对,妈妈是最棒的妈妈。”
我多想拥她入怀,但胸前被霍西洲泼的滚烫意面烫伤了。
等她离开后,我检查伤势,烫伤处泛着刺眼的红,布满水泡,稍有动作就疼得我直冒冷汗。
简单处理完伤口,我继续寻找工作机会,这时看到霍西洲的信息:
求我收留你做清洁工,我可以考虑。
我抹去因疼痛而涌出的泪水,回复道:我会去找你。
他这是在羞辱我。
但他不了解,我曾经为了生存,拼命打工维持生计,只盼着能多攒下一点钱。
做清洁工又如何?
这已经是份体面的工作了。
他没再回复,我呆呆地望着手机。
这时小念端着热牛奶走进来。
我迅速放下手机,转身接过牛奶。
“小念,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?”
小念神情凝重,摇头看着我:“妈妈,是不是遇到困难了?我们是不是没钱了?”
我心头一紧,赶忙说:“不会的,妈妈能赚很多钱,等你病好了,我们一起去看海。”
小念默默注视着我,眼眶渐渐湿润。
我刚要开口。
她突然扑进我怀里,小脸贴着我的肩膀啜泣:“对不起,妈妈,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......我好没用,连死都不敢。”
听到这话,我心如刀绞,立即捧起她的小脸:“小念!不许这样说!妈妈有能力,一定会治好你,你不能有这些想法,明白吗?”
小念怔怔地望着我,过了好一会才点头:“我懂了,妈妈,我只是随口说说。”
我替她擦干眼泪,温柔地劝慰几句,目送她回房休息才松了口气。
我望向镜中憔悴的自己,在心底默念:
坚强点,日子总会好起来,一定要撑住,未来会变得更好。
11.
来到霍氏后的生活出乎意料地平静。
霍西洲没有刁难我,而是安排我做了前台工作。
工作并不辛苦,只是常在一楼遇见他。
他不是来喝咖啡,就是来拿外卖。
每次相遇,他都冷漠地走过,仿佛不认识我。
这天临近下班,霍西洲应酬归来。
路过时,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立即低头,装作陌生人。
突然,他愤怒地转身:“苏昭昭!装作不认识我?!”
我慌忙转身,恭敬地说:“霍,霍总。”
他显然不满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:“苏昭昭,你怎么能......”
我心头一震,闻到他身上的酒气:“你喝醉了。”
他眼中布满血丝,抓着我的力道越来越重,低语道:“你怎么能,怎么能......”
我疑惑:“什么?”
他沉默着,忽然将我按在墙上,凶狠地吻了上来。
这个吻充满暴力,我尝到血腥味,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。
他越发粗暴,却有泪水滴落在我颈间。
随后,他在我耳边低语:“你为什么不肯道歉?你离开我七年啊......”
我浑身僵硬,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......
直到他的手探入我衣内,我才惊醒。
想起他父亲的威胁,我猛地挣脱,推开他,愤怒地指着他:
“霍西洲!你还要点脸吗?!我那样对你,你还死皮赖脸地纠缠,真是不知廉耻!”
12.
霍西洲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,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。
他眼眶还泛着红,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。他颤抖着手捂住脸,声音嘶哑:
“我真是贱到骨子里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,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,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从那天起,我再也没见过霍西洲。
直到那段我和霍西洲接吻的视频在网上疯传。
视频画质模糊,只能看清霍西洲的轮廓,却看不见被他搂在怀里的我。
而众所周知,他是霍家的继承人,身价百亿。
最初,网友们只当这是富二代的风流韵事。
但很快,又有人发布了一段高清监控视频。
这次霍西洲的容貌被遮挡,而我的样貌却清晰可见。
舆论瞬间翻转。
所有陈年旧事都被扒了出来。
当年,我妈作为霍氏集团董事长的秘书,不择手段地嫁给了董事长,还带着个拖油瓶女儿强行住进豪宅。
没想到,这个女儿竟然是个拜金女,学着她妈妈的样子勾引霍家少爷。
我浏览着满屏的谩骂和诽谤,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。
他们把我的照片、姓名和住址全部曝光在网上。
从此,总有些醉醺醺的陌生男人来敲门,说着下流话,扬言要用钱买我。
他们在我的必经之路蹲守,偷拍我的一举一动。
我走到哪里,都能感受到异样的目光。
他们说,我是扫把星,一出生就克死了亲生父亲,难怪奶奶至今都不肯原谅我。
他们说,我妈抛弃我是明智之举,否则她这一生都将倒大霉。
他们说,你看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儿,现在不是被她克得命不久矣?
这些话像无数把刀,狠狠剜着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。
我再也撑不住了。
我崩溃地尖叫一声,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,蜷缩着身体躲进墙角。
偏偏这时,妈妈打来电话。
我鼻子一酸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连滚带爬地捡起手机,哽咽着喊:“妈……妈妈……”
下一秒,妈妈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穿我的耳膜:
“苏昭昭!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往死里逼?你霍叔叔要跟我离婚,你满意了?我当初怎么就生下你这个扫把星?”
“我真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!你这个贱种!扫把星!你看看,谁靠近你不是倒了八辈子霉?你这个活该孤独终老的东西!”
13.
我如同被扼住喉咙,张了张嘴,所有委屈的话都哽在喉间,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就在这时,小念冲了过来,她泪流满面地抢走我的手机,紧紧抱住我,声嘶力竭地喊:
“妈妈!妈妈!别哭!没事的,都会好的,你还有我!你才不是扫把星!妈妈……”
小姑娘的情绪越发激动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瘦小的身子在我怀里不住地发抖。
我猛地回过神,赶紧擦干眼泪,小心翼翼地抱着她:“小念,宝贝,你别激动,妈妈没事……”
可是已经晚了,小念突然剧烈咳嗽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然后像折翼的蝴蝶般软软地倒在我怀里,脸色惨白,气息微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我拼命呼喊着小念的名字,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
我知道,我苦苦支撑的天终究还是塌了……
医生说,小念的病情恶化,最多只能撑过这个冬天。
可是,我现在已经一贫如洗。
我绝望地翻着通讯录,发现能借到大笔钱的,只剩下一个人。
……
数日之后,我又一次遇见霍西洲。
他正坐在灯光迷离的会所包厢里,左右各搂着一个女孩,她们像水蛇般缠绕着他,不住地讨好。
霍西洲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,容貌气质无可挑剔,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。
我进去时,他正在和一个陪酒女玩暧昧的喂酒游戏,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,连看都没看我一眼。
倒是他那群狐朋狗友,一个个用轻蔑讽刺的目光盯着我。
我低着头,声音发颤:“我想借点钱,能不能提前支取一些薪水?”
话音刚落,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离霍西洲最近的男人得到他的暗示,端着酒杯晃到我面前:“想借钱?我们霍少的钱,岂是你这种人能碰的?不如借我的?”
我犹豫地看向他。
下一秒,他猛地把酒泼在我脸上。
14.
我被红酒呛得睁不开眼。
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:“这瓶拉菲八千一杯,现在全洒你身上了,够意思吧?”
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嘲弄的哄笑。
霍西洲终于抬眼看我,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:“苏昭昭,你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,还是当年我送的吧?这么多年还在穿,怎么,离开我之后八千都赚不到了?”
被唤作江枫的男人一把揪住我的衣领:“管你有没有钱,这笔账必须还!”
话音刚落,包厢里的人蜂拥而上,把我团团围住。
江枫甩出一张欠条拍在桌上,冷声下令:“按住她!”
我惊恐地想逃,却被几个人死死摁在地上,强行按了手印。
我被他们羞辱得动弹不得,泪眼朦胧地望向霍西洲,无声地乞求着。
霍西洲优雅地晃着酒杯,眼底尽是冷漠,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戏。
江枫收好欠条,挥手示意众人退开。
我蜷缩在地上,浑身疼痛难忍。
霍西洲推开身边的女伴,俯身与我对视:“滋味不好受吧?比起你对我的伤害,这还不及万分之一。苏昭昭,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去死。”
我再也忍不住,歇斯底里地喊:“霍西洲,我恨你!”
他瞬间暴怒:“滚!给我滚出去!永远别让我看见你!”
我跌跌撞撞地逃出会所,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网上已经传遍了小念病危的消息。
所有人都说,这是我的报应。
就在这时,医院打来电话,不是催缴费用,而是通知我小念去世了。
医生遗憾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雷。
小念走了。
小念真的走了。
医生说,我那坚强的女儿,在最后清醒的半分钟里,微笑着摘掉了氧气面罩。
只因为她不想再成为我的负担。
她告诉医生,都是为了给她治病,我才会沦落至此,她死了,我就能过上好日子。
15.
十二月的风刺骨寒冷。
我跪在医院的走廊上,泪如雨下。
小念是世上最善良的天使,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。
可这些话,又能对谁诉说?
在失去她的第二个清晨,商圈大屏幕上播放着新闻,妈妈和她的新男友抱着刚出生的婴儿,笑容灿烂,全城都在祝贺这个幸福的家庭。
他们给那个孩子最好的一切。
我紧抱着小念的骨灰盒。
小小的盒子里装着我的全世界。
我多希望能带她去看看大海的模样,可我连车票钱都拿不出来。
我疯了般数着身上的零钱,一块两块...
剧烈的心痛让我蜷缩成一团,干呕不止,浑身发抖,生不如死。
霍西洲说得对,妈妈说得对,我就是个灾星,害死了身边每个人,我早该去死的。
这时,霍西洲打来电话。
我麻木地接通,听见他冰冷的声音:
“苏昭昭,胆子不小啊?两天不接我电话,不想干了是吧?给你三分钟,马上滚过来,否则卷铺盖走人!”
16.
我恍惚抬起头,突然一阵天旋地转,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,低头一看,胸前已经染红一片,鼻腔里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往下淌。
我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,意识逐渐模糊。
在彻底失去知觉前,隐约听见霍西洲愤怒中带着惊慌的叫骂声。
等我再度有知觉时,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
迷迷糊糊中,听见医护人员压低声音的交谈。
“这孩子太可怜了,一个亲人都没有。”
“这种情况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真是造孽啊...”
我想睁开眼,却浑身无力,意识飘忽间闪过许多回忆的碎片。
或许,这就是我生命的尽头了。
人们总说,临终前会看到此生最美好的画面。
我看见了慈眉善目的奶奶,温柔体贴的妈妈,天真烂漫的小念,还有曾经疼爱我的爸爸...
不知过了多久,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。
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不停震动,屏幕亮起霍西洲的名字。
我挣扎着接起电话,喉咙里泛着刺骨的疼痛,虚弱地说:“霍西洲,别再为难我了。”
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,求你放过我吧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传来一声冷笑:“为难你?苏昭昭,是你欠我的!就算你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!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...”
“是吗?”我轻声打断他,“那如果我死了,你会难过吗?”
“难过?”霍西洲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,“做梦!你死了我要开香槟庆祝,请全城的人来狂欢!”
我突然感到一阵释然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我在第一人民医院,能来陪我一会儿吗?”
话音刚落,霍西洲语气微变:“你生病了?”
我闭上眼,没有回答。
霍西洲很快恢复了讥讽的语气:“哦,病了啊?活该!看你?我巴不得你早点病死...”
我默默挂断电话,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病房。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,却没有一个人在意我。
从前,我总在想——
没有妈妈的爱就没有吧。
没有奶奶的疼爱就没有吧。
孤独一人也无所谓吧。
被人厌恶就厌恶吧。
我咬牙忍着,熬着,总有熬到头的一天吧?
我已经这么不幸了,还能更糟吗?
可是我承受了那么多痛苦,却只换来更多的苦难。
我不禁怀疑,我的存在本身是不是就是个错误...
我这样拼命地活着,到底得到了什么?
什么都没有。
有时候我真想就这样结束一切。
可我才二十九岁啊。
我才二十九岁而已...
幸福什么时候才会降临在我身上?
为什么没有人能真心待我?
命运为何如此不公?
我做错了什么吗?明明什么都没做错。
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?
...
我低下头,双手捂住脸,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。
17.
痛,撕心裂肺的痛,痛得我快要窒息了。
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,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门前的十字路口。
车水马龙中,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那里有着永恒的宁静,没有痛苦,没有悲伤。
恍惚间,我似乎看见妈妈正朝我招手,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慈爱。
也许,小念也在那里等我吧?
亲爱的家人...
我好想你们...
想到这里,我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。在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前站定,我张开双臂,慢慢闭上双眼。
剧烈的撞击声中,我看清了驾驶座上霍西洲惊恐的面容,还有他脸上溅到的我的血迹。
这是七年来第一次,他眼中不再充满仇恨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懊悔。
路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,只有他疯了般冲出车门,撕心裂肺地哭喊着,推开想要拦住他的路人,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。
...
他终究还是来见我了。
他再也见不到我了。
“这一次,我真的不欠你了。”
18.
霍西洲视角:
亲眼目睹昭昭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。
我崩溃了,生不如死,每天都在后悔与绝望中煎熬,几次想要寻死却未遂,只能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。
直到有一天,我无意中听见继母和父亲的对话,从继母一声声“扫把星”的咒骂中,真相渐渐浮出水面。
我拿着刀抵着脖子,逼问父亲。
继母吓得躲在办公桌下瑟瑟发抖。
父亲害怕我伤害自己,颤抖着声音承认了一切——小念根本不是什么野种,而是我的亲生女儿。
当年是他用继母的性命威胁昭昭离开,再后来,用小念的性命威胁昭昭离开。
司机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,网上的视频和舆论也是他一手操控的。
得知这些真相后,我疯了。
从未有过的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,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。
我无助地跪在地上,闭上双眼,周围陷入一片黑暗,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。
也对,我的光已经永远消失了。
昭昭啊昭昭。
只要你说一句对不起。
你只要对我笑一笑,我就会立刻放下所有仇恨奔向你。
可你始终不肯,你说我不要脸。
你说你恨我,可我比你更恨你。
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城市里游荡,一遍遍拨打你的电话,发送无数条信息轰炸你的手机,甚至跑到你公司楼下大喊大叫。
我说尽恶毒的话,想方设法刺痛你的心,逼你回头看我一眼。
对不起。
真的对不起。
我怎么会这样伤害你……
我真是个十足的混蛋。
……
突然想起那天医生摇头叹息的样子:“苏昭昭,你死了,你让那些爱你的人怎么办?”
“爱她?”和昭昭一起捡瓶子的老太太听了这话冷笑一声,“连路边的野猫死了都有人哭,可昭昭这孩子走了,真没人会难过,那些该心疼她的人巴不得她早点消失。”
这些话像一把锋利的刀,狠狠剜进我的心脏。
是啊,她活着的时候,所有人都在盼她去死。
没有人真心爱过她,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真心爱过她。
没关系,昭昭,我这就来陪你,我这就来弥补我的过错,我去你身边向你赎罪。
……
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我避开助理的监视,从七楼一跃而下。
昭昭,我来陪你了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