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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，牛鼻子安静下来，仿佛灵魂归位。他用鹅毛扇杆沾墨，在我平生写得最好的一个“魏”字下面写了一首打油诗：
祖上良田三万八，膝下女儿美如花。
可怜二五香消去，跨界嫁入钟馗家。
这首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：我们家族世代务农， 家产殷实。我膝下有一女，长得很漂亮，可惜在十岁就夭亡了。这完全是把“魏”字拆开编织出来的一套鬼话。要知道，在我所处的时代，农业生产占主导，士农工商，农民的社会地位很高。尽管我们老魏家早在八十年前就脱离黄土，成为士族，吃上皇粮，实现阶层的跨越。我骄傲，我是农民的后人。若干年后，有些由农村挺进城市的人，总是不敢承认自己农民出身的现实， 还把“农民”当作一句骂人的话。
在我所处的时代，男尊女卑，生女儿是极其没面子的一件事，俗话说“盗不进五女之门”， 可见女孩子多么没有社会地位。尽管当年出了一个救父的缇莹，一时传为佳话，但这种事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过是凤毛麟角。
其实，我向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，再说我有国家养老，因此生儿生女对我来说都一样。可事实是，我还没结婚，怎么可能有女儿？既然生了女儿，肯定会好生照顾，又怎么可能夭亡？在我还没有女儿的情况下就咒她死，这是任何人，甚至包括马克思那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不能接受的。而听牛鼻子的意思，仿佛女儿反正没什么地位，嫁个把到钟馗家无所谓。
一想到这里， 我就气不打一处来。 我是个性情中人，跑上前去打了牛鼻子一耳光。 此举遭到了旁边人群的围攻，他们拦着我，说一 个堂堂的知识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弱势群 体，良心何在？一时之间，我陷入上下责备、左右为难，千夫所指、百口莫辩的境地。正当我无法脱身之际，作为“弱势群体”的牛鼻子得理不饶人， 说了一句话自毁长城。
